我從睡夢中驚醒,我狼人的身體雖不會流汗,但我卻能聽見自己喘氣,也能感覺到自己急促的心跳。我不斷回想到那些畫面,敵軍士兵死前的哀號與友軍傷重拾的慘叫,我不斷的擊發子彈射擊就在對面幾尺外的敵人,用刺刀穿刺過敵人,那些人的眼神烙印在我心裡,我在雷穆斯王國從軍多年,一直經歷著,進行這那些事情,那些人肢體斷掉與流出內臟的慘況,我仍然都記得。
我強迫自己起來,到廁所喝著水龍頭的水想要冷靜下來,過了許久,我感覺到有一隻手靠過來觸摸我的毛皮。
「大野狼哥哥,你睡不著嗎?」Lyka問。
對了,現在是凌晨五點,這個時間Lyka應該還在熟睡,不知為何醒了過來。
我回答:「我沒事,倒是你怎麼這麼早就起床了」。
「我做惡夢」接著他抱住我,並且在我身上磨蹭,Lyka很喜歡揉搓我狼獸人型態時的毛皮,也許因為真的很柔軟吧。
過不久,他將手放開,說:「感覺好多了」。
我不知道如何安撫被惡夢驚醒的男孩,其實連我自己都是被嚇醒的,不過我身上的毛皮代我完成了這個任務。雖然他已經12歲了,但有時行為仍然像個幼童,這種天真無邪的樣子真是可愛。Mikhail其實也是,他即使是資優生,但十分率直與單純,那種傻氣的樣子其實也蠻可愛的。
我很羨慕他們,真的非常羨慕。
他走回自己的房間,開門並朝我揮手就進去了。
接著,一位穿著三件式西裝,並拿著一個三角帽的男士從另一個房間出來,我不常見到他,但我很清楚他是誰,他是Rice先生,全名Mark Rice,是國會議員,也是收養我的人,他因為工作需要,總是很早就離開家裡,很晚回家,我作息很穩定,6點醒來,10點睡覺,因此不常見到他。
「早安,Rice先生」我說。
「早安,Ash,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,而且還像是個狼獸人?」他問。
「沒事先生,只是出來上廁所」我臨時說了個藉口。
「這樣啊,你趕快回去繼續睡吧,今天是禮拜一,需要充足的體力上學」他和藹地笑著。
他走下樓梯,我仍然站在廁所門口,我並不完全信任Rice,雖然他把我救出來,還給予我新身分,照顧我,供我上學,但他越是和藹,我越搞不懂他做這些有何背後目的。
我回到房間,看了一下時鐘,已經5點半了,繼續睡也睡不了多久,於是我嘗試變回人類,雖然我能夠隨心所欲變形,但身體總是在每週的週末無法控制的變成狼獸人的樣貌,聽說這是改造出狼人這種生物時設定的預防機制,防止我們這類人逃出並混入人群。對我而言,這身樣貌彷彿提醒著我,我已經不是人類了,也沒辦法擺脫過去。我實在是不喜歡這樣。
從狼獸人變回人類總是很辛苦的,尤其在每週一日出前,我花了將近一分鐘,才變成全身流滿汗的男人。我拿毛巾擦拭了自己,並穿上圓領內衣與短褲,獨自坐在床上發呆。過不久,我走出房間,走過走廊,走下樓梯,並走到客廳,泡了一壺紅茶給自己,並開啟了電視。
從新聞報導上,我得知雷穆斯王國在去年北方半島的大規模進攻失利後的最新進展,雷穆斯王國和義爾共和國不同,是個以狼獸人為主的君主立憲國家,國王擁有統治的權力,但被憲法與議會限縮。新聞報導說雷穆斯王國近日反戰聲浪大起,使得雷穆斯高層被迫與義爾共和國在北方半島問題上展開和平對談。
戰爭終於要結束了嗎,這個折磨著我的戰爭終於要結束了嗎?我心裡有一種放鬆的感覺,卻又有一絲不滿,為何你們不早點結束戰爭的想法不斷在我腦中翻滾。
Rice女士走下樓,對於我一大清早就在客廳感到驚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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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怎麼這麼早起來」她問。
「今天想比較早起」我又糊芻了一個藉口。
「這樣啊」她說,她走了過來,拿起了一個杯子並拿我的茶壺替自己倒了一杯茶。
6點半,我吃完早餐,穿上制服,背起背包與Rice女士及Lyka道別後,搭地鐵來到學校,今天我的背包裡有個為了報告而準備的海報,不知道Mikhail對我的成果會有何評價。
一到教室,我發現Mikhail已經在教室裡了,我將背包拿下,給了他我做好的海報。
「普普通通」他說,隨後查覺到自己的失言而驚慌地說:「抱歉,我看得出來Ash你對這份報告付出了多少心力」。
「普普通通的話那我就收回去了」我冷笑到,並把手伸出來。
「抱歉,抱歉,中午會請你喝汽水賠罪的」他苦笑著說。
現在已經距離開學第七週了,我已經與Mikhail混熟了,對於這個人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。
公民課一開始,我與Mikhail進行了報告,報告完畢後,Morozov老師請我們回到座位,接續說道:「我想已經有些同學知道雷穆斯王國將與我國進行和平談判,就各方觀察指出,雷穆斯王國的舉措是為了回應他們國內正在經歷的大規模反戰示威,各位同學有甚麼想法嗎」。
一位同學舉手說道:「他們在前線快把骨頭啃完了」。
全班響起了一陣笑聲。
老師笑著說:「不是這樣的,雷穆斯王國因為去年的大規模入侵失敗而損失慘重,因此他們國內的反戰氛圍開始鼓譟起來,目前的會談集中在戰俘交換問題」。
我很清楚老師在說什麼,我經歷過去年的那場戰爭,我在隨軍征伐多年後,雷穆斯王國軍隊在那時漸漸在北方半島取得優勢,於是,總部發出命令,要求全軍集結攻下半島的海港城市Polustro,來佔領這個半島。
Gladius全副武裝,隨著T-72坦克行進,漸漸能看到城市砲火向自己方向襲來,他們趕緊趴下,砲彈在周圍炸開,他清眼看到有一位狼獸人士兵因爆炸而支解。隨後幾架雷穆斯軍方的Mi-24A飛去城市攻擊。當軍隊漸漸靠近城市時,Gladius被子彈打中,雖然貫穿防彈衣,卻沒有擊穿身體,因為Gladius身體可以抵擋部分子彈,他並不是普通的狼獸人,他是個狼人,也就是由人類身體進行改造後,介於狼獸人與人類的人造物種。
Gladius看見了充斥著火焰的義爾共和國防線,他在戰車後行進,戰車突破已經毀壞的防線行駛,四周有著各種人類斷肢。四周毫無生氣,只有己方的軍隊行進著。
Gladius與其他狼獸人士兵在已經毀壞的城市裡行進,雷穆斯的Mi-24A在城市四周環伺,突然,一架直升機被導彈擊落,Gladius眼前的大樓後方行駛出一台敵方的2K22通古斯卡(2K22 Tunguska),Gladius看著己方T-72開火攻擊那台車,接著趕緊沿著大樓邊接近被炸毀的2K22通古斯卡,他看見一大群敵方步兵,他趁著對方士兵陷入慌亂時,不停開火,好幾名士兵被他射死,接著Gladius從掩蔽物出來,拿起刺刀開始快速地攻擊剩下的士兵,他們一個個被劃開喉嚨,Gladius回過神來,發現自己已經殺了很多士兵。即使已經上戰場多年,Gladius也沒有真正習慣殺人後的感覺,以及周遭的各種慘叫。
在那之後隔天,雷穆斯王國軍方佔領了一部分城市區域,並且與義爾共和國守軍交火著,在第一、二波攻擊之後,Gladius仍被迫不斷的戰鬥與殺人。在這其中,他看見了各種殘缺的屍體,有些還是自己造成的。
然而,在這些雷穆斯軍人士氣高昂的時候,義爾共和國開始組織起了一場猛烈的反擊,義爾共和國擁有四群航空母艦戰鬥群,技術來自別的世界一個名叫烏克蘭的國家,絕大多數這個世界的軍工科技都是來自那裡,其中一艘航空母艦為核子動力,名叫卡彼特號(cabital),據說原先是來自別的世界,一艘名叫烏里楊諾夫斯克號(Ulyanovsk)的航空母艦零件拼湊而成,後來的義爾共和國航空母艦都是以此為基礎發展的。
那艘航空母艦率領多艘驅逐艦與兩棲突擊艦來到北方半島,義爾共和國海軍航空隊的Su-33等戰機與大量的海軍陸戰隊出動,登陸並扭轉了戰局。他們很快就與聚集在Polustro城裡的陸軍聯合,征服了雷穆斯幾年來佔領的領土,並包圍了雷穆斯軍隊在Polustro城裡的部隊,此時的Gladius以及友軍彷彿被圍困的野獸。
Gladius的部隊將殘存的軍力聚集,決定用現有軍力衝破義爾共和國的封鎖,Gladius狼狽地站起並將槍枝上膛,他身體虛弱,因為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。他聽著部隊號令,跟著眾人衝往城市邊緣,突然,一輛敵方T-80U戰車出現,用機槍掃射Gladius身旁的士兵至血肉模糊的程度,Gladius趕緊趴下來尋找掩蔽才逃過一劫。
在突圍行動失敗並損失了大量士兵後,殘存在Polustro城裡的雷穆斯王國部隊只能投降,Gladius也是其中之一,他看著己方軍隊就這樣敗下陣來,而自己被義爾共和國士兵用鐵鍊及手銬帶走。
在北方半島戰俘營的Gladius,每天被關在牢裡,被腳鐐及手銬銬著,被當成猛獸一般,日復一日,Gladius逐漸失去對生命的熱情,那是讓他被綁架至這個異世界,並且改造成狼人後,唯一支撐他活下去的動力。在嚴密監控之下,Gladius連自我了斷都沒辦法。
就這樣,一天天的過去,他完全看不到盡頭,此時,一位穿著三角帽與三件式西裝的人過來探監,Gladius知道那男人的穿著是這個世界人類的正式裝束,旁邊跟著一位穿白袍的人,應該是個醫生或科學家。這個人看來不是軍人,在此守衛的衛兵卻對他敬禮,想必是位高權重的人。
這位男人開口說:「你本來是人類,沒錯吧?」
Gladius神情黯然的,用他狼獸人的身軀點頭。
「你是來自義爾王國、義爾共和國……」男人說著。
Gladius知道義爾王國,那是雷穆斯王國南方的混雜人類與狼獸人的國家,義爾共和國是幾百年前從義爾王國獨立的國家。
「……還是另一個世界」男人說道。
「另一個世界」Gladius虛弱地說道。
這個世界的人們普遍知道另一個世界,也就是地球的存在,只是由於雙方之間的交通只能透過特殊連接通道,往來相當困難,因此地球並不知道有另一個世界的存在。
「這樣啊……」男人說道。
一陣沉默後,男人說道:「有興趣當我國的國民,重新開始人生嗎?」
Gladius立刻點頭,只要能讓他脫離這個地獄般的人生,要他做什麼都願意。
當天,Gladius被釋放,他被與男人隨行的科學家教導如何變回人型,在這之前,他早已記不清楚自己本來的模樣,他驚訝得照著鏡子,發現自己仍然保持著青少年時的樣貌,只是紅色的眼睛與胸口的松樹形狀仍然殘留著。
「狼人平均能夠活200年,因此年紀增長會大幅延緩」那位科學家說。
接著他被帶去淋浴,汙濁的水隨著水流流入了排水口。
他用毛巾餐乾身體後,得到了一套衣服,那是一件襯衫加上黑色長褲,他穿上了那套衣服,他已經許久沒有穿過人類的衣服了,大概有……5年了吧。隨後,他搭上了一台黑色轎車,轎車上坐著稍早見到的那位男子。
「不好意思剛才沒有自我介紹,我叫Mark Rice,是義爾共和國的國會議員」他伸出手。
Gladius與這位姓Rice的男子握手。
「少年,請問你幾歲了」這位姓Rice的男子問。
「大概20歲了」Gladius說。
這位姓Rice的男子露出驚訝的神情,這也難怪,因為此時,人類樣貌的Gladius看起來才14-15歲。
這位姓Rice的男子拿出一包裝有東西的牛皮紙,Gladius打開一看,看見一份身分證與護照,上面的名字寫著「Ash Rice」。
在那之後,我就住在Rice先生家中,以Ash Rice的身分生活,我仍然不明白Rice先生為何要收留我,他到底有什麼目的?他不可能是單純善心才替我製造出了這個身分,並且收養我。但我自從被他救出至今也一年了,他也不曾命令過我。雖然疑點很多,而且我藉著這個虛假身分生活,但這一切,已經好過了在戰場上被迫殺人的軍旅生活了,無論如何,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,並且願意盡力去捍衛。
但即使如此,我仍然羨慕著Mikhail及Lyka,羨慕著他們那沒經歷過我所經歷的傷痛的靈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