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落霞满天的时候,胡羽果然来到实验室门口等江月。江月一抬头,就碰见他笑着向自己招手。他们穿过连廊,走到隔壁实验楼的天台上,席地坐下。
“江月,我在这边两年了,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。”
江月心里燃烧着灼人的许多问题,实验室会不会把我开除了?我的合同只有半年,实验室也不帮我办工作签证。半年后的我会在哪里?我被驱逐出境的话,下一步要去哪里?
她无法接受自己已不再是学生的事实、又无法拿着最低工资凭自己的努力活下去。她感觉眩晕,只好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下去。她就轻描淡写地说:“我刚来这里,朋友都在以前的学校,不太适应而已。”
“你以前在哪个学校?” 胡羽问。
江月说了自己的学校,胡羽点点头说:“我在那边住过一个暑假。那是一个好地方。”
“你为什么去那里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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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去那里看了一个朋友。” 胡羽说。
这时的天空比前一天更为明朗。积雪的云化开了,地上的雪也化开了。夕阳略带粉色的光影,缓缓沉没在群山的背后。天幕如同用国画毛笔分染过一般,西南边的暮色轻轻渐变到了东北边的留白里。
“胡羽,你是哪里人?”
胡羽说了自己的城市。“你呢,江月?”
江月也说了自己家的城市。她的城市在胡羽的城市南边。自己曾经在胡羽的北城住过,那是一个和自己家乡南城完全不一样的都市。任何人到了这个城市,都会如一滴水彩落入一幅千里画卷一般,只能成为花瓣上的一点露水。
“胡羽,其实我在你的北城住过两年。”
“是吗?你住在哪里?”
江月说了一个地铁站名。“就在小河的南边,过了河就是那边最大的公园。”
胡羽睁大了眼睛说:“江月,我们以前居然也是邻居!我家在小河的北面。你说的公园,就在我家后头。更巧的是,我前对象,也是你们南城的人。”
“你前对象住在哪里?”
“我能在地图上找找吗?” 胡羽问,“我记不得地址,但能在地图上找出来。她家附近有一座小山,山下有个三岔路口。”
江月在手机上打开南城的地图,递给胡羽。胡羽很快找到了他所说的小山。而江月此刻已经震惊得哑口无言。
片刻,江月才说:“我家也住在这里,那是我家的小区。三岔路口往下走,就是我住了十年的地方。”
胡羽问:“三岔路口往下走,要走过长长的一排栏杆,对吗?”
江月说:“对,我家就在那排栏杆的尽头。”
胡羽说:“我前对象的家也在那排栏杆的尽头。”
“怎么这么巧呢。” 江月小声说,“我们互相路过了对方长大的地方啊。”
“对啊,怎么这么巧呢。” 胡羽笑了,“现在居然兜兜转转,成了邻居。”
江月认真地看着眼前人蓬松的头发,再看看他柔和的眉毛。这新认识的陌生人柔和地看着自己,仿佛一位旧友。
“你一定很挂念她吧。” 江月问。
“何止是挂念啊。” 胡羽抬起头,望着天边已经暗淡的晚霞说,“魂牵梦绕,如影随形。”
江月心头一阵感伤,“巧了,我也有一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前任,从认识到现在,已经十年零两个月了。”
“我们都是有好多故事的人啊。” 胡羽说。“我们找个地方吃晚饭吧,好好聊聊。我好久都没跟人讲过这些陈年往事了。”